《高仓梨奈》

重温《倾城之恋》，才明白人一旦落魄了，最落井下石的是骨肉至亲

文|公子逸

电视剧《倾城之恋》里唐家的少爷，为了逼白流苏离婚，拿着枪打了白流苏的衣服。

白流苏在唐家彻底待不下去了。

她回到家要离婚，她的母亲坚决不肯。她寻了短见，被救了回来，但是她母亲依旧不同意她离婚。宝络拿出了被唐少爷打穿的那件衣服，众人震惊。

一个当丈夫的要打死自己的妻子，这个妻子哪里还有生路。

可这个时候，白流苏的母亲说了一句这样的话：

打死好，打死就不用离婚了。

电视剧是改编的。我12年前，读原著的时候，爱情没有读懂，但是白家这份亲情的凉薄，却是读懂了。

如今重温《倾城之恋》原著，只觉得这份凉薄，更凉了几分。我写家史的时候，感触最深的一句话是：伤你最深的大多都是骨肉至亲。

重温了《倾城之恋》，便多了一句：人一旦落魄了，最落井下石的也会是骨肉至亲。

白流苏的哥‍嫂“嫌弃”白流苏。

原著里，没有对白流苏第一次婚姻的具体描写，白流苏的一出场，就是已经离婚了。白流苏的前夫死了，白流苏的三哥哥想要白流苏去守活寡。

他的打算很精明，那边是大族，白流苏回去守了活寡，再过继个儿子，就是守一辈子祠堂，也能得到不少遗产呢。

白流苏不肯，可她的三哥苦苦相逼。她气急说她三哥把她的钱花完了，就要赶她走。

她的三哥理直气壮地说了这样的话：

我用了你的钱？我用了你几个大钱？你住在我们家，吃我们的，喝我们的，从前还罢了，添个人不过是添双筷子，现在你去打听打听，米是什么价钱？我不提钱，你倒提起钱来了！

白流苏的四嫂，说话更是狠绝：

自己骨肉，照说不该提钱的话。提起钱来，这话可就长了。我早就跟我们老四说过，我说，老四你去劝劝三爷，你们做金子，做股票，不能用六姑奶奶的钱，没得沾上了晦气，她一嫁到婆家，丈夫就成了败家子，回到娘家来，眼见得娘家就要败光了，真是晦气。

他们当初收留离婚的白流苏是因为白流苏手里有钱，他们把钱花光了，就想把白流苏赶出家门，还要嫌弃白流苏当初给他们花的钱晦气。

这哪里是亲人，连陌生人都不如。如果被陌生人伤害，因为没情分，还不会太痛苦。恰恰因为对方是自己的骨肉至亲，如此狠绝对待，白流苏才会更痛上几分。

她把自己终生依靠的钱财，都花在了这些骨肉至亲身上，最后竟然是这般的结局。

白流苏的母亲‍“无视”白流苏。

亲哥哥们嫌弃了白流苏。

那么白流苏的母亲呢？

原著里白流苏的母亲没有电视剧里的白家老太太那样形象丰满。但，却是如出一辙的绝情。

白流苏的哥哥们如此对待白流苏，白流苏去找自己的母亲哭诉。她的母亲竟然说了这样的话：

先两年，东拼西凑的，卖一次田，还够两年吃的。现在可不行了。我年纪大了，说声走，一撒手就走了，可顾不得你们。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，你跟着我，总不是长久之计。倒是回去是正经。领个孩子过活，熬个十几年，总有你出头之日。

对于让白流苏回前夫家守活寡这件事，她的亲生母亲是支持的。甚至有了“天下无不散的筵席”这样驱赶的话语。

更无情的还不是这一点，更无情的是，白流苏是她的亲生女儿，但是对于白流苏的亲事，她毫不关心，只想有个人来赶紧把白流苏领走，还给家里省了饭食。

可对于不是她亲生的宝络，她十分热情，甚至逼着自己的两个儿媳妇拿出东西补贴宝络的出嫁。

她爱宝络吗？

不是，她太在乎自己的面子，不想让别人说宝络不是她亲生的，她就不上心。

为了钱，连亲生女儿都能驱赶，为了面子，连儿子的利益都能放弃，这样的母亲，多凉薄，又是多可怕。

徐太太这样的旁人，却“惦记”白流苏。

当白流苏的哥哥们嫌弃白流苏的时候，徐太太说了这样的公道话：

你也太老实了，不怪人家欺辱你，你哥哥们把你的钱盘来盘去盘光了，就养活你一辈子也是应该的。

白流苏的母亲把白府闹到了人仰马翻的地步，要忙着给宝络置办嫁妆，唯恐别人说她偏心。可对于亲生的女儿白流苏，却是不闻不问，只是想着赶紧随便把她打发了。

也是这个旁人徐太太一时仗义，很热心地帮助白流苏张罗亲事。

后来宝络和范柳原相亲，范柳原看上了白流苏，白家人的反应是骂：

猪油蒙了心，你若是以为你破坏了妹子的亲事，你就有指望了，我叫你早早歇了这个念头。人家连多少小姐都看不上眼呢，他会要你这残柳败花？

又是徐太太看到范柳原看上了她，出钱出力把她带到了范柳原身边。

徐太太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。可白流苏的母亲、哥哥们何尝没有这份私心。他们都希望白流苏能攀上范柳原这样的阔人。但徐太太至少愿意出钱出力，而白流苏的亲人，则只愿意冷嘲热讽。

为什么人一旦落魄，最落井下石的是骨肉至亲？

其一，因为人‍一旦落魄了，最容易求到亲人头上。

就如同白流苏。

徐太太说得多好，也不会一辈子管白流苏饭吃。因为不承担责任，于是能说好话，就说好话。而白流苏的骨肉至亲，为什么那么刻薄？

因为，白流苏住在白家，消耗的是他们的利益。

可见，这最落井下石的是亲人，很重要的一点，就是你落魄了，容易触碰到亲人的利益。

《平凡的世界》里写：

亲戚关系常常是最庸俗的，互相设法沾光，沾不上光就翻白眼，甚至你生活中最大的困难也常常是亲戚们造成的。

在你有钱的时候，因为是你的亲戚，便想着要沾光。可一旦等到你落魄了，就怕被你拖累，于是便想要落井下石一些，断了你想要求助他们的念想。

白流苏的母亲和哥哥们就是如此。白流苏有钱，他们就收留离婚的白流苏，白流苏没钱了，他们不能沾光了，便想着落井下石一些，省得白流苏起了一辈子依仗娘家的心。

其二，越是‍亲人，越容易起了嫉妒之心，因为可以明显的比较。

白流苏被范柳原看上了，白家的态度是谩骂。

他们不希望白流苏过好吗？

如果白流苏能给家里带来利益，便希望。如果不能，那么就不希望。甚至是希望白流苏过得差一点。因为只有白流苏过得差一点，才能显出他们的好。

所以当白流苏真的嫁给了范柳原，白流苏的四嫂也选择了离婚后，白家的人把错误都推到了白流苏的身上：流苏离了婚，竟有这样惊人的成就，难怪旁人要学她的榜样。

她嫁给了阔人范柳原，有了好日子，在她亲人的眼里，也是一种错。因为她的好，给不好的人，起了不好的榜样。

人为什么落魄了，骨肉至亲更容易落井下石，因为是亲人，更容易比较，你越是落魄，越是能显出他的成功和幸福。

其三，因为‍更了解你的情况，料定指不上你了，也笃定你无翻身之地了。

白流苏的哥哥和母亲，为什么能如此落井下石？

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白流苏已经一无所有了。他们料定了白流苏一个离婚的女人，再无翻身之地了。

可以欺负，并且指不上了，那还有什么必要维持亲戚关系呢。到了这样的情况，亲戚关系不如陌路关系，最好踩上两脚，既能断了关系，也不怕她翻身。

因为她翻不了身了。于是，话怎么难听怎么说了。

可一旦他们看到你还有翻身之地，就会马上改变对你的态度。因为，他们觉得只要你不再落魄，还是可以当亲戚的。即使，他们并不真心希望你过好。

但是，你若有翻身的可能，他们也不会太过落井下石。就像是白流苏的家人对待白流苏。

白流苏一无所有了，他们料定她不会翻身了，就马上讽刺挖苦，甚至是谩骂欺辱。可一旦他们发现白流苏可能会被范柳原看上，他们的态度就变了。不再谩骂，不再落井下石，而是变得客气起来。

可见亲戚的落井下石，一般都是伴随着对你这个人的评估的。

亲情里最残酷‍的一面：亲人的爱，是有条件的。

看张爱玲的《倾城之恋》，感受最深的不是爱情的轰轰烈烈，感受最深的是亲情的凉薄。

电视剧《倾城之恋》太美化了白流苏的亲情和爱情，在原著里，白流苏跟她的那个家，早就是恩断义绝了。她甚至跟范柳原结婚，都不想告诉她的家人。她觉得那些人不配再沾她的光。她跟范柳原结婚后，她只回过一次娘家。

还是亲戚，但也只是亲戚，那些亲情彻底没有了。

她的亲人对她凉薄，她对她的亲人亦只剩下了凉薄。可见，亲情，都是有条件的。

有些人的亲情，是靠利益维系的。如同白流苏的家人对待白流苏，利在，亲情在，利益没有了，亲情也就没有了。

有些人的亲情，是靠情维系的。你对我好，我对你好，你对我不好，我亦对你凉薄。就像白流苏对待她的亲人，他们有多凉薄，她就会有多凉薄。

这种亲情的凉薄，甚至能上升到父母。你落魄了，连父母都看不起你，都想要跟你撇清关系。

这种凉薄的亲情是少数吗？

是大多数。

张爱玲这一生对亲情都是凉薄的，她笔下的亲情，更是凉薄，如同白家对白流苏，如同《金锁记》里的曹七巧对待她儿女。

越是骨肉至亲，越是毫不留情。

【高仓梨奈的相关新闻】